被层层守卫把控的崇明殿颇显庄严肃穆。

    赵拓停在门口看了会儿才准备入内,却听叶行道:“公子你真进去啊?不是有专门送行的日子吗?死人有啥好看的,小皇帝再俊如今那也成冷冰冰的了,哪比得上活生生的人重要?更重要的是,你现在进去了,万一后面出个什么状况你说不清怎么办?所以说不行的啊!”

    近来忙着临摹燕王的字,赵拓给叶行和卓格都安排了足够多的跑腿,方才紫宸殿又都将侍卫留在了殿外,是以他已经有段日子没听见叶行的唠叨了,这会儿乍然又听见,他还愣了会儿。

    一面是觉得他对自己这个“小皇帝”未免太过不敬,一面又仿佛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,这感觉复杂又矛盾,以至于赵拓一时间都还没悟出自己想明白了什么,更不知自己该摆出怎样的神色来。

    “你留下。”

    叶行欢快应下,可等赵拓带着卓格走开几步后身后又传来惊呼。

    “公子你不留下吗??你不能去的啊!”

    赵拓忍了又忍,实在没忍住,问了身旁的卓格:“提醒一下,当初我是怎么收下他的?”

    “当年北狄和北戎合兵南下,一路打至阿渭,沿途的村镇不是被烧了就是被屠了,叶行的村子也是其中之一,主子是在死人堆里捡到他的。那时候的叶行不哭不闹,连话也不说,主子心生怜悯便一直待带在了身边。”

    赵拓的怒火又生生压了下去。

    燕王驻守北疆之前的状况他还是知道一些的,兴许正是因为知道,他才会在长大后对这个最小的皇叔心生畏惧。

    赵拓回头看了眼叶行,对上那双骤然明亮的大眼睛,他不由得微微叹息,也罢,才是十八、九的少年,跳脱一些也不是真的难以接受。

    “你也留下罢,我去去就回,不会耽搁太久。”

    卓格颔首应下。赵拓独自入了殿内,跟着引路的内侍找去棺椁前。

    因着之前各地藩王没有齐聚,继位人选也没有择出,棺椁便一直停在了这里,而且只一具透明的水晶棺,连外层的椁都还没封上。

    赵拓不知这世间能有几人会亲眼见到自己的尸身,也不知自己这会儿该有怎样的感受才是正确的。

    自打那日在铜镜里见到燕王赵衍的相貌后,他就再也没看过任何一面镜子。这一刻隔着棺椁重新看见自己的脸,他才恍然发现,真的是没有回头路了。哪怕他们将他收拾得很干净,哪怕他们将他保存得很好,他也永远不可能做回原本的赵拓了。

    可伤感过后,他最真切的感受却是庆幸。

    毕竟他还好好地活着,而他的皇叔,却是真真切切地消失了,连这副身子都被他占据。

    是啊,现在这身子里的是他,他才是活生生的人,他又何必再去在乎姜家对燕王的支持呢?至少,如今皇位依旧是在他手中,而他也不用再如以往那样担心姜家会和燕王合谋。

    想明白了的赵拓忽然一身轻松,没有继续耽搁,与躺在棺中的自己作了个约定便转身离去。

    “走罢,我们去见姜翊。”

    许是赵拓的笑容惊到了两侍卫,卓格直接僵立,叶行也是愣了会儿才道:“公子是看见小皇帝的尸体,确认再没有人同你争姜姑娘,才高兴成这样的吗?”

    赵拓连忙收了笑容轻咳几声:“前些日子答应幺幺的字帖该去给她了。”

    “好样的公子!”叶行欢喜抚掌道,“顺带提个亲罢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