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萌初点了点头,说道:“是啊……那是举朝上下,全不会忘记的日子。”
“在那以后,刀枪入库,各路安宁。”她又说,“天下太平以后,各式风气便如同雨后春笋,接连不断地往外冒。大人可听说过那一年盛行的节育之风?”
显和十四年的时候,他们都还没出生。
“在书上读见过。”许照洲答,“江南东路,男多杀男,女多杀女。荆湖北路,只养二男一女,过多即杀。”
“我们是读到同一本书了么?”柳萌初的指尖闲不住似的打圈着自己的发梢,说道,“我的书上也是这样的概述。”
“未必。”许照洲抿了抿唇,说道,“在所有的书籍里,有关这一段事件的描述,都只记载了这两处的情况。”
“这样啊……”柳萌初笑道,“风气是慢慢形成的,也是慢慢消除的。很慢很难,甚至消除不了,就在人脑子里扎根了。”
许照洲低眸看一眼走在自己身侧的人,问道:“知县府文书记录掌柜于显和二十一年出生,这个可假?”
柳萌初摇摇头,老实回答道:“不假。”
许照洲移开视线,继续看向前方。
家家店铺挂上了灯笼,光芒连接,几乎成了一条线,直直地向远方延伸。
他看着远处模糊而又朦胧的光晕,淡淡地说:“那不对的便是掌柜乃魏荣亲女的记载了。”
风雪客栈现掌柜魏折枝乃落榜举人魏荣独女。风雪客栈是魏荣一手建立的,死后便顺理成章地交给魏折枝打理。
柳萌初一愣,走了好几步才反应过来,不由地失笑:“您也太聪明了。”
只要给他透一点消息,哪怕这消息看似离题千万里远,轻得似闲谈,他都能敏锐地捕捉到其中的关键。
许照洲不言,在等她说话。
柳萌初放下绕发的手,安分垂到身侧,随着走动的步伐微微晃,她说道:“魏荣说我那时才几个月大,裹在襁褓里睡街头,他看不过,就把我抱走了。其实我一点印象都没有,如果他不那么实诚,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。”
“其实……我也就是随便猜猜。”柳萌初打趣似的说,“把被抛弃的原因归罪到风气头上,这样便没有是我出生时太难看的缘故了。”
姑娘家爱美,从小到大。
这一条街快要走到尽头。
晚风和缓,虽带着凉意,但吹得人很舒服。
同一个一个的行人擦肩,断断续续地只能拼凑出“陈清”二字。
柳萌初猛地一拍脑袋,双目灼灼地看向他道:“陈清客栈……就是咱们客栈旁边的那一个……倒了!您知道的吧?”
许照洲承认道:“知道。”
“陈清客栈在咱们这儿才开了一年多,生意好,手段也脏。但是他税交得多,也懂得孝顺知县大人,所以官府从来不管。”柳萌初高兴地说,“但今天官府来管啦。本来充其量也只是休业整顿,结果一查,发现他店里藏着的那些姑娘小倌的,其中有不少是他强逼强买的……这可是触犯了律法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