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三年回来之后，为什么这个小姑娘，转眼间，她的喜怒哀乐变得让人捉摸不透了呢？
她好像过得一点都不开心，但她又老是笑眯眯的样子；她明明很生气，但她又无所谓笑笑，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样子；她明明……她明明不想嫁给阿夜的，她却又一副不难过的模样……
她老是笑，顾绝尘就觉得，她其实过得应该还不错。至少她不会再被他惹得天天发脾气，不会和他吵架，不会拿剑打来打去。
可是他好像错了。那日宴席上，她站在人群中笑容淡淡，仿佛和这个世界上没有太大关系。就连她小时候最喜欢吃的莲花酥五香杏仁蜜饯樱桃，她坐在那里只是吃了几口就放下了。
他记得，这些都是轻歌当年从不离口的小零食。
顾绝尘从屋顶跃下，声音极轻走过来，从轻歌面前停住。蹲下来轻轻把脸上的花瓣拂开，将几缕青丝弄在她耳后，自言自语道:“我还以为这几年你好歹难过一下，然后瘦了几圈。谁料到你瘦是没瘦，反倒是脸肥了一大圈……”
“……快滚。”轻歌突然睁开眼睛，死亡凝视看着他→_→
顾绝尘没想到她没睡着，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接话，极度尴尬地收回手准备站起来。
轻歌也看出了大概，咳了一声，打算起身再说话。谁知在地上躺久了，阳光也晒的暖，起来的时候轻歌只觉得脑袋里一阵眩晕，结果直直往地上倒去，想伸手拉住眼前的人却又想到男女有别，于是又放手。
就在轻歌准备用手撑住不被摔的太疼时，却被顾绝尘一把拉住，轻歌直接跌落他的怀中。
他压抑住慌乱，风轻云淡地吐槽她:“你是在碰瓷吗大姐？再说了……你刚刚拉我一下不就完了，打算直接摔地上装可怜么？你可省省吧，就你这种脸，啧……”
他的怀里很暖，身上还带一点点玉兰花和麝香的香气，而轻歌隔着他的衣裳，恰好听到那快了几拍的心跳。
虽然只是快了几拍，但轻歌也不知道怎么的，忍不住嘴角扬起:“不是你是说男女有别嘛，我跑过去不知羞耻拉你，你要是喊非礼我可就有理也说不清了。”
顾绝尘明知理亏，只好闷闷哼了一声，直接把轻歌推开，傲娇得很，转身就走。
“喂，别走那么快啊，我这埋了好几坛酒，都是前年的，正好送你。也当是赔我当年偷喝你的酒了。”轻歌说着圆润地蹲下来，在树后拉起一个小铲子在地上开始捣鼓。
顾绝尘翻了个白眼，看着阳光在少女睫毛低垂的部分落下来，成了斑驳的浅金色光影，心里却突然莫名其妙变得柔软:“当年的酒你欠的还少吗？算了吧，我等下要进宫见陛下，等我回来再找你。”
“好~”轻歌笑着点点头，她的眼睛是典型的柳叶眼，虽然不及倾城的杏仁眼好看，但好歹好说介于丹凤眼和桃花眼，内眼角微微呈钩状，外眼角上翘，细长有神。她瞳仁色极浅，完全不像妹妹那样眼睛黑白分明，而是那种少有的琥珀色，一笑起来，看似单纯无辜极了。
顾绝尘看着她的眼睛，忍不住一时失了神。这双眼睛的主人，多少次都是笑意盈盈，无忧无虑抢他买好的桂花酒，坐在屋顶一边看月亮一边喝酒吃芙蓉糕。她会絮絮叨叨骂罚她的夫子，抱怨偏心的父母，以及针对她的各家千金……一笑起来啊，明媚如三月春风，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小姑娘。
可是这次回来，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，这双眼睛，却不再复当年清澈。但好在轻歌没有注意，他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，笑着离去。
轻歌抬起头，看着少年浅蓝色的衣角消失视线，笑容一点点淡去。多少年前，她和这个少年饮酒作乐，在月都上跑过多少条街，她自己都数不清了。
那个时候啊，她从未想过将来要嫁给谁，
只知道哪家叫花鸡最好吃哪家酒最好喝，哪家糕点最香甜，而少年永远都在她身边，一边嫌弃她一边帮她收烂摊子。
还记得十二岁那年，和娘亲一赌气跑出去了，没有奴婢过来拦，更没有仆人来寻她。
她也早已习惯，带了壶桃花酿跑到一个人烟稀少的山上，找到了一片桃花林，索性挑了一棵树枝茂盛的桃花树爬了上去。
那天阳光还算得上温暖，可是照她身上一点用都没有。轻歌一直在想啊，要不以后一个人过吧。